中央經濟工作會議12月10日至11日在北京舉行。會議總結2025年經濟工作，分析當前經濟形勢，部署2026年經濟工作。會議傳遞了哪些重要信息和政策信號？上海證券報記者梳理了11大看點，連線專家進行權威解讀。

◎本報記者集體采寫

看點1

要堅持穩中求進、提質增效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明年經濟工作在政策取向上，要堅持穩中求進、提質增效，發揮存量政策和增量政策集成效應，加大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力度，提升宏觀經濟治理效能。

招聯首席研究員董希淼表示，會議為明年經濟工作定下“穩中求進、提質增效”的總基調。其中，“提質增效”相較以往進一步凸顯對經濟工作在發展質量和效益等方面的更高要求。

“預計明年宏觀政策將更具前瞻性，力求為未來五年高質量發展奠定基礎。”董希淼表示。

12月8日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會議首次提出“發揮存量政策和增量政策集成效應”，此次會議延續了這一精神。在長城證券首席經濟學家汪毅看來，這意味著政策制定將更注重系統性整合與長期效果。

中信證券首席經濟學家明明預計，明年的政策制定將更多著眼于“十五五”時期整體經濟的長遠發展規劃，既關注新增政策的出臺，也重視已有政策的落實落細，體現對宏觀政策協同以及落地效果的重視。

會議提出“加大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力度”，董希淼分析稱，宏觀政策要處理好短期與長期的關系，堅持逆周期調節與跨周期平衡相結合：既要加強逆周期調節，平滑經濟短期波動；又要加強跨周期平衡，避免政策“大放大收”。

看點2

保持必要的財政赤字、債務總規模和支出總量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要繼續實施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保持必要的財政赤字、債務總規模和支出總量，加強財政科學管理，優化財政支出結構，規范稅收優惠、財政補貼政策。重視解決地方財政困難，兜牢基層“三保”底線。嚴肅財經紀律，堅持黨政機關過緊日子。

“‘更加積極’要求財政支出強度有保障，明年赤字率預計不低于4%，新增債務規模將繼續提高，明年有必要提高到15萬億元左右。”粵開證券首席經濟學家羅志恒表示。

羅志恒分析稱，優化財政支出結構方面，預計財政資金的投向將實現從重視投資到投資消費并重、從重視供給到供給需求并重、從重視企業到重視企業家庭并重，進一步向居民端和民生保障傾斜，提高育兒補貼金額、延長學前教育免費年限、進一步提高城鄉居民養老金，修復居民部門資產負債表。

吉林省財政科學研究所研究員張依群表示，明年政府投資還會繼續保持連續性和適當強度：一是確保在建項目順利完工；二是增強能源、水利、網絡、數據等基礎設施投入，為我國產業升級、智能化轉型、前沿產業突破打開空間。

張依群稱，從惠民生角度看，兜牢“三保”底線是明年地方各級財政的重中之重，中央財政和省級財政會進一步加大對基層困難市縣轉移支付力度，積極緩解地方財政困難，保證基層困難地區財政平穩運行。

看點3

靈活高效運用降準降息等多種政策工具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要繼續實施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并首次提出“靈活高效運用降準降息等多種政策工具”。

中銀證券全球首席經濟學家管濤表示，會議延續了“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基調，保持了政策的連續性，同時更加強調貨幣政策工具的靈活運用。

工銀國際首席經濟學家程實表示，相較過去“適時降準降息”等提法，上述新表述標志著貨幣政策從強調操作時點的“適時”“擇機”轉向更注重政策效果的“提質增效”。

“貨幣政策將通過更充裕的流動性、更順暢的傳導機制以及更精準的結構性工具組合，強化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力度，以促進需求修復、推動物價合理回升，從而促進經濟穩定增長。”程實表示，“靈活高效”也意味著貨幣政策將在宏觀政策體系中承擔更重要的協同角色。

會議提出，保持人民幣匯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穩定。

“明年人民幣匯率有望延續雙向波動態勢。”管濤表示，這是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連續第四年強調“保持人民幣匯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穩定”，體現了既要防范匯率過度貶值、也要防范匯率過度升值的政策取向。

展望未來，程實判斷，貨幣政策有望繼續保持適度寬松，通過降準、降息及結構性工具等多元組合方式，進一步鞏固內需恢復勢頭，改善企業融資環境，引導市場利率穩中有降。

管濤表示，通過完善利率自律機制、綜合治理金融體系的內卷式競爭、建立健全做好金融“五篇大文章”的體制機制，能夠引導金融資源更多支持科技創新、中小微企業等重點領域。

看點4

持續深化資本市場投融資綜合改革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深入推進中小金融機構減量提質，持續深化資本市場投融資綜合改革。

中國銀河證券首席經濟學家、研究院院長章俊表示，上述部署一方面突出金融改革創新的重點領域在資本市場，新質生產力正成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強勁推動力和支撐力，需要加強資本市場改革，更好賦能新質生產力；另一方面，繼“十五五”規劃建議強調“健全投資和融資相協調的資本市場功能”后，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使用“持續深化”這一表述，是對明年資本市場開展投融資改革重要性的再次強調。

方正證券首席經濟學家燕翔表示，會議為未來資本市場進一步深化改革明確了方向，綜合改革將繼續在投資端融資端協同展開，全方位提高資本市場制度的包容性和適應性，增強各參與方的專業能力與參與意愿。

在清華大學國家金融研究院院長、五道口金融學院副院長田軒看來，接下來有望出臺的舉措包括：聚焦發行、交易、并購、退市等關鍵環節，完善資本市場基礎制度，引導資金流向優質企業和新興產業；推動長期資金入市，優化公募基金費率改革，提升機構投資者持股比例，增強市場內在穩定性；擴大對外開放，深化境內外市場互聯互通，優化外資參與境內資本市場路徑，提升國際投資者配置人民幣資產的便利性；強化投資者保護，完善信息披露制度，健全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

看點5

堅持內需主導 建設強大國內市場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確定了明年經濟工作八項重點任務，“堅持內需主導，建設強大國內市場”居于首位，凸顯了內需的重要性。

東方金誠首席宏觀分析師王青認為，明年經濟增長將更多依靠擴內需發力，支持提振消費和擴大投資的政策發力點將進一步拓展。

會議提出，制定實施城鄉居民增收計劃。商務部研究院副研究員洪勇表示，這意味著擴大內需更加重視提升收入能力，未來政策將更強調通過提高工資性收入、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等增強居民的可持續消費能力。

擴大優質商品和服務供給，優化“兩新”政策實施，清理消費領域不合理限制措施，釋放服務消費潛力……會議提出了多項提振消費的具體舉措。

在王青看來，明年財政支持促消費的資金規模有望上調，支持范圍有望從耐用消費品擴大到一般消費品及服務消費，其中服務消費將成為大力提振消費的重點。

會議還強調“推動投資止跌回穩”，具體措施包括適當增加中央預算內投資規模、優化實施“兩重”項目、優化地方政府專項債券用途管理、繼續發揮新型政策性金融工具作用等。

在王青看來，這意味著明年科技領域財政支出、制造業中長期貸款、科技貸款以及科創債發行還會保持較高增速，這些都將是擴大有效投資的發力點。

看點6

堅持創新驅動 加緊培育壯大新動能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將“堅持創新驅動，加緊培育壯大新動能”列為明年經濟工作的重點任務，作出一系列具體部署。專家表示，一系列舉措旨在構建一個涵蓋教育、區域、產業、金融的完整創新生態，系統提升國家長期競爭力。

會議提出，建設北京（京津冀）、上海（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西南財經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吳垠說：“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定語從城市擴展至城市群，絕非簡單的文字調整，而是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一次深刻的維度升級。”

吳垠認為，這要求北京的核心基礎研究、上海與長三角的產業一體化創新、粵港澳的開放制度試驗，必須在各自區域內部實現深度協同，形成“研發—轉化—制造”的完整生態閉環。

在激活創新動力方面，會議強調“強化企業創新主體地位”“完善新興領域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北京大學國民經濟研究中心主任蘇劍分析稱，將創新主體聚焦于企業是對市場規律的把握，企業是創新活動的直接組織者。完善新興領域知識產權規則是一項前瞻性舉措，旨在為前沿探索保駕護航，激勵原始創新。

針對創新生態的支撐，會議明確要求“創新科技金融服務”。吳垠認為，應構建“耐心資本”“制度包容”雙輪驅動的新生態，推動科技金融從“資金供給”轉向“價值共創”。

北京高精尖科技開發院院長汪斌表示，制定一體推進教育科技人才發展方案、實施新一輪重點產業鏈高質量發展行動、深化拓展“人工智能+”等舉措彼此關聯，共同勾勒出以系統創新生態培育新動能、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清晰路徑。

看點7

深入整治“內卷式”競爭

圍繞“堅持改革攻堅，增強高質量發展動力活力”這一明年重點任務，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進行了一系列部署。其中提到，制定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條例，深入整治“內卷式”競爭。

南開大學金融發展研究院院長田利輝表示，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是構建“雙循環”格局的“制度底座”，應通過統一規則、聯通設施、公平監管等舉措，破除要素流動壁壘，降低制度性成本。還要配套推進財稅、司法等領域改革，依托“制度創新+技術賦能”打破地方保護。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教授藍慶新表示，統一大市場是國內大循環的核心支撐，關鍵在于打破地方保護、促進要素自由高效配置，以提升經濟循環效率與應對外部沖擊的韌性。他認為，必須配套深化制度改革，并樹立“全國一盤棋”思維，建立跨部門、跨地區的長效協同機制。

如何從根本上化解“內卷”問題，羅志恒認為，“內卷”的根源在于供需失衡，當前階段要從需求側加大提振力度，通過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適時降準降息、穩定房地產市場、擴大基建投資、大力促進消費等組合措施，推動供需在更高水平上實現動態平衡。

中國企業改革與發展研究會研究員周麗莎提出，國有企業應爭做創新“龍頭”與市場“穩定器”。并且，要重點整治新能源汽車、光伏等行業存在的低水平重復建設與惡性價格戰。

看點8

優化自由貿易試驗區布局范圍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堅持對外開放，推動多領域合作共贏。穩步推進制度型開放，有序擴大服務領域自主開放，優化自由貿易試驗區布局范圍，扎實推進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推進貿易投資一體化、內外貿一體化發展。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對外經濟研究部綜合研究室主任、研究員趙福軍表示，“優化自由貿易試驗區布局范圍”意味著明年自由貿易試驗區布局范圍會得到優化，更好地發揮其在擴大高水平開放中的先行先試作用。

“在對外開放方面強調穩步推進制度型開放，反映出未來我國將通過制度創新提升開放質量，拓展新興領域市場。”上海財經大學中國式現代化研究院首席專家鮑曉華說。

會議提出，鼓勵支持服務出口，積極發展數字貿易、綠色貿易。深化外商投資促進體制機制改革。完善海外綜合服務體系。推動共建“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

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王孝松表示，服務貿易、數字貿易和綠色貿易代表未來外貿的發展方向，也將引領中國對外貿易走上一個新的臺階。同時，共建“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有利于推動貿易市場多元化。

在川財證券首席經濟學家陳靂看來，未來外貿發展趨勢將呈現“量”的承壓與“質”的升級并存。下一步政策重點將圍繞“制度型開放”與“貿易創新發展”雙輪驅動。

看點9

制定能源強國建設規劃綱要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制定能源強國建設規劃綱要，加快新型能源體系建設，擴大綠電應用。

“會議首次提出‘能源強國建設’，意義重大。”北京理工大學經濟學院特聘教授、綠色低碳發展研究中心主任李金鎧認為，這意味著我國能源發展態勢出現重大轉變，我國能源發展的戰略目標與戰略舉措都將發生重大轉變，同時在全球能源治理中的國際話語權提升。

廈門大學中國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長林伯強表示，從能源系統規模來看，我國已具備建設能源強國的堅實基礎，但當前能源結構仍以煤炭為主，會議強調“能源強國建設”的關鍵就在于加快新型能源體系建設，用清潔能源代替傳統化石能源。

新型能源體系是推進“雙碳”目標的核心支撐。李金鎧表示，從“加快構建”到“加快建設”，標志著新型能源體系建設進入了新階段和關鍵期，以“源網荷儲”一體化和多能互補為特征的綜合智慧能源是新型能源體系建設的核心路徑。

對于如何建設新型能源體系，華北電力大學能源互聯網研究中心副主任王永利表示：能源供給方面，開展多元清潔能源供應轉型；能源消費方面，推進低碳能源技術創新；能源傳輸方面，實現智能電網數字化賦能。

在李金鎧看來，擴大綠電應用，意味著綠電交易機制將進一步完善，加強綠電市場與碳市場銜接等。

看點10

著力穩定房地產市場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著力穩定房地產市場，因城施策控增量、去庫存、優供給，鼓勵收購存量商品房重點用于保障性住房等。深化住房公積金制度改革，有序推動“好房子”建設。加快構建房地產發展新模式。

王青表示，明年房地產政策重點之一是繼續推動房地產市場止跌回穩，預計將在供需兩方面發力。其中各地會用好專項債資金，更大力度收購商品房用作保障房，積極推進城中村改造和舊改，釋放剛性需求。與此同時，未來還可能通過針對居民房貸定向降息、財政補貼等方式，加大居民購房支持力度。

“會議明確因城施策控增量、去庫存、優供給，可以說，著力穩定房地產市場的關鍵在于去庫存。”上海易居房地產研究院副院長嚴躍進表示，鼓勵收購存量商品房重點用于保障性住房，意味著保障房與商品房去庫存工作更好地結合，消化房企的商品房庫存。后續土地供應在量上需適度控制，同時在區域、地段、戶型等方面優化供給。

王青認為，未來房地產行業要逐步形成以租售并舉、建設“好房子”、回歸房地產居住屬性為核心的新發展模式。明年還可能針對房地產交易環節實施有力度的稅費減免，這方面有充足的政策空間。

看點11

積極有序化解地方政府債務風險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積極有序化解地方政府債務風險，督促各地主動化債，不得違規新增隱性債務。優化債務重組和置換辦法，多措并舉化解地方政府融資平臺經營性債務風險。

上海金融與發展實驗室首席專家、主任曾剛表示，化債的核心邏輯是“開前門，堵后門”，用合規融資工具替代隱性債務，用市場化手段化解平臺風險，實現債務“軟著陸”。

針對“督促各地主動化債”，中國郵政儲蓄銀行研究員婁飛鵬認為，地方政府要主動作為，壓實主體責任。通過發行低利率、長期限的地方政府債券，置換高成本、短期限的隱性債務。

關于“優化債務重組和置換辦法”，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特聘高級研究員龐溟認為，政策工具將更加多元化和市場化，比如：資產處置，鼓勵地方政府將存量優質資產注入地方政府融資平臺，或通過資產證券化等方式盤活資產；債轉股，針對具備轉型潛力的地方政府融資平臺，引入戰略投資者進行股權層面的重組以實現降杠桿等。

此外，中誠信國際研究院執行院長袁海霞認為，“多措并舉化解地方政府融資平臺經營性債務風險”的表述，回應了市場對于地方政府融資平臺經營性債務的高度關注。曾剛表示，這釋放了重要信號——將政府性債務與經營性債務分類處理，為融資平臺轉型留出空間。

（記者 李苑、范子萌、張瓊斯、陳芳、于祥明、李雁爭、梁銀妍、湯立斌、韓宋輝、常佩琦、張雪、王子霖、白麗斐）